在漉漉指著導盲磚問這是什麼之後,我便開始想著要怎麼介紹什麼是障礙,以及無障礙設施的話題給他了。
我留意著生活點滴,慢慢鋪梗放線,指出他人和我們的需求放進他的意識中。
常去玩的公園裡有一個爬網繩上去的小樹屋,我們有時會帶著午餐在裡面邊玩邊吃,這天由樹屋往下看的視野裡,來了一對父母帶著一雙小兄妹,在妹妹盪完鞦韆四處奔跑後,爸爸媽媽把安靜陪伴在旁、坐輪椅的少年抱上鳥巢鞦韆。
我這才驚覺自己的目光一直隨著笑聲不歇、活蹦亂跳的女孩移動,全然沒有留心坐輪椅男孩的想望和處境,原來他也想要玩,而且可以這樣玩。
我摟著漉漉指給他看:「你看,若是有鳥仔岫鞦韆,坐輪椅ê哥哥著會使耍幌韆鞦矣,你敢有看著?伊足歡喜ê。有鳥仔岫鞦韆足好–neh,按呢坐輪椅ê人參嬰仔攏會使耍幌韆鞦矣。」
(你看,如果有鳥巢鞦韆,坐輪椅的哥哥就可以玩盪鞦韆了,你有沒有看到?他好高興喔!有鳥巢鞦韆好棒喔,這樣坐輪椅的人還有嬰兒都可以玩盪鞦韆了。)
和漉漉一起走進建築大樓時,我蹲下來對他說:「你看,遮有懸低差ê所在,人會使爬樓梯khih-lih,毋過若是捒輪椅、奶母車抑是親像你騎平衡車,著愛行趨坡,趨坡是輪仔行ê路。有趨坡足重要ê。」
(你看,像這裡有高低落差的地方,人可以爬樓梯上去,不過如果是推輪椅、嬰兒車或是像你騎平衡車的話,要走斜坡才行,斜坡是輪子在走的路。斜坡好重要喔!)
坐在輕軌裡,漉漉拍拍旁邊的博愛座,問我這是要給誰坐的,我說:「車欲起行佮停落來ê時陣會chùn一下,序大、小漢囡仔抑是身體無爽快ê人,腳袂接力,較徛袂在,遮个位會使予in坐。」
(車子啟動和停下來的時候會震動一下,長輩、小孩子或是身體不舒服的人,腳力不夠,比較站不穩,這個位子可以給他們坐。)
擠進下班人潮的公車,有人起身招呼我們落坐,我感動不已:「車頂人足濟,已經無位矣,頭拄仔彼个阿姨徛起來,共家己ê位讓予咱坐–neh,人足好ê,足𠢕照顧人體貼人–neh,等漉漉大漢,咱若是看到別人有需要,嘛會使讓位乎in坐。」
(車上人很多,已經沒位子了,剛才那個阿姨站起來,把自己的位子讓給我們坐,人好好喔,好會照顧人體貼人欸,等漉漉長大,如果我們看到別人有需要,也可以讓位給他們坐。)
在月台上等車,漉漉喜歡把自己當作火車、導盲磚做為鐵軌,嘟嘟嘟小跑步遊戲著,我彎腰和他說話:「漉漉咧行ê鐵枝路,就是塗跤遮phok-phok ê磚仔,in號做tshuā路磚。你看,咱有目睭通好看迵去電梯ê路欲按怎行,不過若是有人目睭看袂著,in著會使跤踏佇tshuā路磚頂面,用跤感覺tshuā路磚ê路線,按呢嘛會使揣著電梯喔!」
(漉漉在走的鐵軌,就是地上這些凸凸的磚塊,它們叫作導盲磚。你看,我們有眼睛可以看到通往電梯的路怎麼走,不過如果有人眼睛看不到,他們可以踩在導盲磚上,用腳感覺導盲磚的路線,這樣也可以找到電梯喔!)
鋪了這些梗,我正想接著提起無障礙的話題,小漉就分心去注意別的事了,把他的反應收入視線,我立刻明智地結束這一局。
等待他的各種好奇心發芽,我才澆水灌溉,所以不著急。
我還沒說完的是,如果只有樓梯,推輪椅和嬰兒車的人就上不去;如果只有告示牌的引導,看不見的人就不知道往哪裡走,如果使用公共設施的需求和大部分的人不同,無法使用的人可能會被定義為身心障礙者。
可是如果有斜坡和導盲磚,障礙就減少了,所以我們把這些設施叫做無障礙空間,它們讓各種不同需求的人都可以使用,給每個人獨立自由行動的機會。
幼兒生活中容易觀察的無障礙空間還有:地面高低差大的地方配備升降設備、方便上下的低底盤公車、車上有安插輪椅的地方、下車鈴放低讓坐輪椅的人按得到…
我不勉強教給他什麼,但如果他問了,我就會做好功課準備回答他,引導、鼓勵、接納他走進我們的生活和思考。
雖然我還沒說完,不過我一天一點放著線,注意著他的觀察與疑問,有一天就會收束繩網,讓這些小點滴,都指向一個方向。
無障礙空間詞彙筆記:
kha bē tsih-la̍t 腳袂接力(腳力不夠)
kē-té-puânn 低底盤
bô-tsiòng-gāi 無障礙
chhu-pho 趨坡(斜坡)
chhu-tōo 趨度(斜度)
kín-kip-lîng 緊急鈴
tshuā路磚 (導盲磚)
tshuā路狗(導盲犬)
chhiú-hōaⁿ手扞(扶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