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找尋野花的Hông(2Y1M)
文:阿零
因為禮拜五要回工作的地方辦點事,所以就讓Hông到保姆家臨托半天,也讓他先體驗一下未來我回去上班之後,他的新生活樣貌。
我去接他時,他看到我抱了我一下,看得出來,他安心許多,就想留下來繼續玩,Hông一邊玩,保姆一邊告訴我早上的狀況,一如我預期的,在保姆家,Hông雖然偶爾想到時,會拉著保姆找媽媽,但完全沒哭。
回家後,因Hông在保姆家已經吃過,而我也很晚才吃早餐,所以就決定先陪Hông一起午睡,午睡後再吃。當我午睡過後,把一些瑣事處理完畢,正打算吃午餐(下午茶?)時,Hông起床了,他自己默默地走出房間後,看到我之後立刻大哭,哭得不能自己,我想他應該是回想起早上我沒有陪在他身邊的情景了。一開始我抱著他在沙發上坐著,天真地以為他發現媽媽在身邊抱著他,他就不會再哭了,哭了大約15分鐘後,他的確有停下來喝水、擤鼻涕,情緒似乎有比較平復下來,所以我跟他說:「我欲來食飯–啊!」一站起來往餐桌移動,他又立刻大哭,我猜想早上我不在他身邊,他雖忍住沒哭,不過他內心的壓力和焦慮一定很很深,所以我決定就讓他宣洩一下,就好好地哭一下吧!
但因為如果我再不吃飯的話,午餐(偽下午茶)又會拖到變晚餐,所以我把Hông 抱到餐椅上,我一隻手摟著他,一邊吃飯,還好以前工作時,時常有機會聽到小孩的哭聲,所以我已經免疫了,配著孩子的哭聲,我還是有辦法繼續吃飯😆
就這樣,我就一邊吃著飯,一邊回應著他的要求,如:幫他擦鼻涕、拿貝果給他吃,一邊表達我的需求,並設定界線,如:Hông講:「媽媽去遐(指蓬椅)抱!」我回他:「我腹肚枵(iau,餓),想欲食飯,你想欲媽媽抱,咱坐佇遮抱就好。」有時趁他哭泣的休息時間,我跟他說:「等你哭好,媽媽食飽,媽媽𤆬(tshuā,帶)你去騎鐵馬,好無?」(平常當孩子哭的時候,我比較喜歡使用『等你哭好』或是『等你較(khah)冷靜–咧』更甚於『你莫哭』,因為我希望讓孩子感受到的是我接納他的哭泣或是負面情緒,同時我也希望讓他知道,負面情緒後我們可以一起做其他有趣的事,或是這些有趣的事可以讓他比較有動機,就能快速安撫自己。)
後來Hông就一邊抱著我,一邊吃著他的貝果,有時貝果拿不好掉了,或是,我聽不懂他的請求時,他又是一陣大哭,就這樣,不知道他又哭了多久,我也默默地把飯吃完,他突然收掉眼淚,趴在我肩上好一會兒,然後就用很冷靜的聲音,再請我拿貝果給他,接著他就拿著貝果邊吃邊玩了,一直到睡前都再也沒出現其他負面的情緒。
過去的工作經驗,讓我相信,孩子都是有能力可以自我安撫,只是他們需要時間、空間以及接納、陪伴和支持他們,或是提供一些宣洩的管道,最重要的是他們需要練習的機會。
回想起之前工作時,有帶過一個學齡的自閉症孩子,到國小時才開始上治療課程,過去的生活經驗讓他充滿挫折,當他覺得挫折或難過時,因為他無法使用言語表達他的挫折,他就會使用自傷行為來表達,像是打自己的頭或用頭撞桌子。在某次治療中,我發現他喜歡塗鴉,塗鴉時他看起來很平靜,後來當他因為挫折而出現自傷行為時,我就拿蠟筆和白紙讓他塗鴉,第一次他一邊哭,一邊塗,一直塗一直塗,塗了3、4張紙才冷靜下來,而我就在旁邊,靜靜地看著他塗,後來,只要當他出現負面情緒時,我就拿白紙和蠟筆給他,漸漸地他自我安撫所需要的時間越來越短,有時候他畫了半張,他就把筆和紙推回來給我,然後繼續原本的活動。
或許這樣的方式,讓我在面對孩子的情緒時,常看起來過於冷靜,好像沒有在處理孩子的情緒,常常旁人很緊張地一直安撫孩子,而我卻沒有說什麼太多的話,就是抱著孩子,或是在孩子身邊陪著他,不過總是很神奇地,孩子就會慢慢冷靜下來。所以即使是情緒很強烈的孩子,我都會相信他們有能力自我安撫,只要我們願意相信他們,願意陪伴他們練習,可能一開始需要很長的時間才有辦法冷靜下來,但在一次又一次的練習過程,他們也會慢慢對自己可以掌控自己的情緒,感到有成就感,並且慢慢找尋適合自己冷靜的方式,對於自我安撫的能力越來越得心應手。
當然當媽媽有很多時間身不由己,我也常常因為Hông在我準備晚餐時大哭,我一邊抱著他,一邊想著Hông的阿爸要回家了,我卻還沒煮好飯,而感到非常焦慮。有幾次在阿爸真的到家時,我還沒排解掉我的焦慮,因此和我家阿爸說話的口氣不太好,事後冷靜下來,才能好好地向阮翁敘說我的挫折,所以大人也需要時間、空間和機會來練習自我安撫呢!這真是一輩子的課題,我們又何必期待孩子在沒什麼經驗時,就希望他能迅速收拾負面情緒呢?我相信透過一次又一次的練習,這項能力會逐漸內化到孩子或是我們自己的內心深處,未來當遇到負面情緒時,就會長出力量與勇氣,可以自己去面對這些難關。
後記:到當天晚上,我看Hông在我身旁玩耍,趁他冷靜時,想問問他的感受及想法,我問Hông說:「你去奶母遐,敢會煩惱媽媽無來𤆬你?」他就想了想說:「煩惱媽媽無來𤆬你。」我想他可能只是複誦我的話,又再問一次,他也是給我一樣的回答。阿爸看到了,他也來問:「阿爸去上班若無轉來,你敢會煩惱?」Hông什麼都沒說,阿爸又追問一次,結果Hông突然大笑回答他:「啥物–啦!」就在這麼歡樂的氣氛中,我跟Hông講:「媽媽去上班,你去奶母遐,媽媽下班就(tiō)會去接你,咱就會使做伙食飯、做伙睏,媽媽一定會去接你–ê!」不知道這段適應期需要多久的時間,我想只能一直一直練習,直到Hông真的相信,不管如何我一定會去接他,他真的安了心為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