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璇
為了這趟歐洲短居可以省下布尿布大軍的行囊空間，去年天氣轉暖的五月，我試著給漉漉戒尿布，這時他是兩歲九個月。
可能是比較晚開始戒，我莫名對孩子身心發展的成熟度很有信心，很沉得住氣地一直到出國前最後兩周才啟動戒尿布模式，反正最不濟，就是真的把布尿布打包出門，老娘的背包跟它們拚了就是（笑）。
隨著內褲階段的到來，對大小便有了意識，且行為要慢慢符合家庭或社會的規則，成長的改變難免成為自我要求度高孩子的隱形壓力，但隨時在偵測與觀察漉仔的我，也有感知孩子是否準備好的直覺。
事前翻看了網路上各家孩子戒尿布的狀況和記錄，在心裡演練數次何種狀況該如何應對，然後就順順地接他的招，他長大了，會遇到各種困難和沒挑戰過的事，那就來吧。
因為有隨身尿斗，用得順手後不管在公車、捷運或街道，隨時隨地只要稍微側身遮一下就可以順暢尿尿，照顧者不用擔心外出找不到馬桶或事先要求小孩上廁所，大幅削減彼此可能的緊張或衝突，簡直像是為改變鋪上無障礙斜坡般的每日必備寶物。
不過仍有感覺壓力的時刻。
由於晚上睡覺、生病或搭長途交通工具時還是包著尿布，漉仔時常在半夜或早晨半夢半醒間與我確認他正穿著什麼？能否直接小便？深怕把褲子和自己弄濕。
邁入新階段的第一週，小子清晨醒來，不願意尿在尿布也沒有喊媽媽起來幫忙，只靜靜在旁邊等我睡醒，但又忍不住尿意，遂崩潰哭著說：「我無愛放尿。（我不要尿尿。）」
即使我們沒有因為尿溼褲子責備過小孩，但漉漉還是這麼不放鬆地不能接受自己失誤，我默默為他內建律己的標準和規則感到驚訝和心疼，也有時是崩潰。
在陪漉漉告別尿布的過程讓我聯想到，跟小孩需要很多練習以便抓到自己想尿尿而且可以移動到特定地點才解放的身體協調感一樣，孩子在練功而媽媽也是。
對情緒保持有意識的觀察、與孩子的互動和大量持續對話，這些越練越精確敏銳的訊號接收器，終會長成傾聽孩子的能力，裡面做了日積月累、無法取巧之功。
我們遂日復一日摸索著長大，生活充滿瑣碎，以及三歲小兒表達對自己身體看法的趣事。
在動物園看了象，漉仔回家洗澡時玩弄自己的陰莖說：「我ê鼻仔。」真有天分啊！
聽見響亮的一聲，我問：「你放屁nih？（你放屁嗎？）」
漉漉：「毋是，是我ê尻川咧唱歌啦！（不是，是我的屁股在唱歌啦！）」
尿尿時，漉看著自己的小便說：「落大雨矣。（下大雨了。）」
如果左等右等尿不出來，我問：「你敢放出來–ah？（你尿好了嗎？）」
他回答：「猶未，現在拄烏陰niā。（還沒，現在剛烏雲密布而已。）」
練習自己穿內褲，把正面背面穿顛倒了。
我：「毋是這面–neh 。（不是這一面欸。）」
漉漉指著本來應該穿在前面，現在出現在屁股的腳踏車圖案說：「伊走傷緊矣。（它跑太快了。）」
坐進洗澡的臉盆裡，漉漉說：「我是屎，這馬落入去馬桶欲沖掉矣。（我是大便，現在掉進馬桶裡要沖掉了。）」
我接話：「莫沖掉啦！若是看袂著你，我會傷心–neh。（不要沖掉啦！如果看不到你，我會傷心欸。）」
漉漉神色篤定：「你袂傷心，你嘛是屎。（你不會傷心，你也是大便。）」
（媽媽臉上三條線忍不住翻白眼，早知道不要回嘴就好了…）
就這樣，經歷數月的練習，我們要與服勤近三年的布尿布們說再見了。
這幾年來很多朋友都好奇地問我使用布尿布會不會很麻煩，連漉仔健檢的醫生都問了，但比起麻煩，能給大海減少垃圾，雖然生理上麻煩，但心理輕鬆，我覺得很有價值，很快樂，很爽。
不只我做得到，有好幾位這幾年生寶寶的朋友們也紛紛搜集布尿布的資訊，做一件具有感染力的好事真是很棒！還有，帶嬰兒漉回娘家時，漉外婆也義不容辭地為漉漉手洗尿布，讓我很感動。
再見了嘿，布尿布們，我們要向下一個關卡邁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