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歲五個月的日常

文:A-hiân

圖:Chhat(2y5m)佇陽台耍色料

從早玩到晚搞了一身髒的小孩,到了睡前照慣例跟我說「無愛洗身軀」。

我說:「袂使呢,你今仔日耍甲規隻手黑sô-sô,閣用手抹面抹頭毛,愛洗清氣才會使去眠床頂o͘ⁿ-o͘ⁿ睏喔!來~」

洗澡這件事在我們家是可以商量的,我們儘量讓他表達的意見被重視,若他不想洗,我會和他商量,或用擦的、或至少洗屁股、或換掉髒衣服⋯⋯尋找一個他能接受的方案。但如果我認為真的有必要洗,比如今天,那麼,我也會努力說服他。

Chhat聽了我的說明,大概自知理虧(?),帶著哭腔開始討價還價:「欲佇外口洗~」意思是要在陽台玩水盆洗露天浴。

阿母進一步溝通勸說:「毋閣你頭毛傷垃圾,愛來浴間仔媽媽共你用雪文洗呢!」Chhat繼續哭腔:「無愛雪文,欲用巾仔!」

看到他不但明確拒絕,還自己提出解決辦法(用毛巾洗),好吧,我可以接受:「好,按呢就佇陽台用巾仔洗,毋閣愛沖較濟擺喔!」Chhat同意了,協商成功!

其實自從一年前在台語野餐的讀書會重讀了《父母效能訓練》(當然是以全台語進行討論!),就常常發現生活中真的很能用上第三法(註),就算是面對一兩歲幼兒,也是可以表達彼此需求並互相協商。這需要練習也值得學習,找出雙方都可以接受的做法,各有退讓也能好好解決問題。

坐進陽台的玩水盆,我打濕毛巾用盆子裡的水反覆幫他擦洗,輪到頭髮時,我請他仰頭讓我可以淋水沖洗。Chhat不喜歡,哭腔說:「無愛洗頭毛~」但還是配合著仰起頭,我一邊動手用毛巾搓洗頭髮一邊同情地回應:「A-chhat無愛洗頭毛齁?」「著~~~(哭臉)」「按呢我來唱洗頭毛歌予你聽,」然後阿母開始即興創作:

洗頭毛 洗頭毛 A-chhat洗頭毛
A-chhat討厭洗頭毛 A-chhat上討厭洗頭毛
(套用他很喜歡的〈紅田嬰大目睭〉曲調)

這首歌成功戳中小孩笑點,尤其是唱到「A-chhat討厭洗頭毛」他聽了好高興,可是又還是討厭洗頭,所以只好一邊哭哭一邊笑,我也就順利幫他洗完頭髮。

人生啊,難免會遇到不喜歡卻又不得不做的事,實在艱苦,只好幫自己找點樂子,讓自己好過(?)一點。

熄燈上床後,摟著他聊著今天發生的事。我提到傍晚他在公園騎「趨枋仔車 (chhu-pang-á-chhia,滑板車)」時發生的意外:「A-chhat欲位運動埕ê崎(kiā,斜坡)攄–落來,結果衝傷緊,車煞斡(oat,轉彎)入去邊仔ê低樹仔林內底,A-chhat驚一下緊跳落來,車就挵(lòng,撞)著樹仔矣!」

我把驚險過程描述了一遍,緊接著問:「A-chhat有挵著樹仔無?」Chhat鬆開吃奶的嘴,得意地答:「無!」「著,無挵著呢!毋閣A-chhat有ho͘驚–著,本來欲哭欲哭,但是媽媽佇邊仔看著,隨共A-chhat講:『好厲害,你跳落來啊!車挵–著無要緊,好佳哉你有先跳落來,無就做伙去挵樹仔矣,你反應誠緊呢,讚!』A-chhat聽了,就笑啊!」

黑暗中的Chhat,聽完我對這段驚險記的回顧,伸出大拇指,自己說了一聲「gâu!」然後笑著在我懷裡一陣拳打腳踢,用以表達心中的歡喜。

我看了也好高興。下午他雄雄從快撞樹的滑板車上跳下來我是真的嚇了一跳,但我是被他敏捷的反應嚇到,他可能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辦到的吧,然後我就看著他從一臉受驚嚇想哭、到愣在原地聽媽媽的評論、最後發現自己的厲害而露出得意笑容⋯這麼特別的體驗,當然要再複習一下,讓你看見自己很有能力,值得慶賀 💕

註:「第三法」出自《父母效能訓練》,是「雙贏協商」策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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